我的引路人

发表时间:2016-09-08 09:03 来源:市教育局-张宛 责任编辑:pzwmwbj3

想起许伽老师的样子,就想掏烟出来抽,像老师生前那样,抱本书,夹支烟,斜靠藤椅,挂一副老花眼镜,那味道,像浓黏的茶汤,不摆了!  

 她是我心中的偶像。当年十六岁的我毕恭毕敬坐在她藤椅对面,目睹她抽烟的神采,那时我只想做她的翻版。

  1985年自己高考失利,语文120分的满分才考了60多分。家里张罗为我找个语文老师暑假补习,准备来年再考。姐认识女作家许伽,在姐所在的厂子弟校教语文。自己被姐带去见许老师,老师的屋子里坐满了年轻人,正围着老师畅谈文学。

 老师的房里挂了一张画---- 一匹正埋头吃草的马(后来知道那是徐悲鸿的真迹),屋子里随处是书,书桌上摆放着一副围棋。进屋我就被一股“书卷气”震住了,紧张胆怯,手脚不知如何放,再瞧那一屋的风发青年,“大气”都不敢出。

 第一眼就被老师给“收复”了。收刀捡卦规规矩矩地作许老师的学生。她每天给我布置读一篇名家的文章,在家预习熟读以后,第二天讲给她听自己对文章的感受,然后再听她对文章的看法和感受。老师从来就没给我讲过什么段落大意、中心思想,更没有讲什么写作的方法,就是教我读书,引导我去感受。

那时的老师已经六十多了,一个人在厂子弟校,膝下的两个女儿还远在千里的西昌教书。我那时小,还体会不到生活的背后藏着点什么,课余的时候老师会跟我讲一些趣闻轶事,有一次她把年轻时候的照片翻出来给我欣赏。

不看不知道,看了吓我三跳!

老师年轻的时候,完全就是电影《青春之歌》里的林道静。老师金陵大学毕业,记者出生,进步文艺青年,凭一腔热血到苏区参加革命,因一首《长春藤》的诗而闻名。照片中老师英气飒爽,风采照人,跟三十年代电影里革命青年一模一样。

反差太大了点!我边看影集边反复打量老师,坐在面前背有些佝偻的老人,怎么看都跟照片里的那个戎装的青年,挂不上号。

当天回家,我就如同绽破了“天机”一样的激动,情不自禁给家里人渲染老师年轻时如何漂亮,如何有风度。姐夫是厂里管人事的,当年聘请许老师到厂子弟校代课,手续就是经姐夫的手办理的,对我“大惊小怪”的慨叹,姐夫显然没多大的兴趣。

许伽最惨的,是受胡风问题的牵连,被下放到西昌会东二十多年”,姐夫只补充了一句,我就被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啥子叫“胡风”问题“肯定有点名堂”老师在我眼里更神秘。问还是不问?拿捏不准。老师蛮“歪”的,自己遭过几次因头天没把文章读熟,望文生义,被骂的“惨不忍睹”,终于还是没敢乱问,那块“红薯”就一直揣在心头。

 一个月后,老师开始让我读小说,推荐的第一本书是路翎小说《财主和他的女儿们》。一个星期过后,开始和老师谈体会,老师首先讲路翎的人生经历,自然说到“胡风”问题,老师称无法一时给我讲清楚,直接给我翻出一些杂志,基本是写“胡风”事件的始末——回忆性的文章,叫我带回家自己读。有了上几次的教训,回家自觉地认认真真读她推荐的文章,这一读不打紧,我像被人强行的溺口水,第一次知道,这个世界还如此不美妙。

 小说也不读了,天天缠着老师讲历史,老师给我推荐流沙河的《锯齿啮痕录》以及写文革的各类报告文学,从老师哪里知道《随笔》《新观察》《文汇》《读书》等杂志。管它三七二十一,一咕隆的往脑子里装,至于读懂了多少,老师说这并不重要。老师说等我长大了就懂了!

 那年的暑假结束,我脱胎换骨,老师没教过一次如何写文章,回到学校,我给老师写信,洋洋洒洒就是五六页。老师给我回信,将我信中的“精彩”语言摘录出来,串成一首诗,寄给我——“写诗并不难,你也可以写”。

 还真就开始写,自己一发不可收拾,先在日记里“装腔作势”,然后在诗里“无病呻吟”。我的志向迅速的瞄准到当个作家的目标上,要当许老师那样的作家,甚至偷偷的学抽烟。

往事不堪回首,想到那时的我,一副被“文学”附体的样子,就想发笑。

老师最可贵的是从来没笑过我写的那些“狗屁不通”的东西,鼓励我写,推荐书给我读。终于我也成了围在老师身边谈文学的青年,但是我们讨论的大多是报刊上发表的诗。而我偷偷写的那些诗,从来就不敢拿出来给别人看。

这并不妨碍我做文艺青年。我照样的写,照样的参与他们的讨论,照样做我的文学梦。

   直至有一天,我遇见我的第二个老师。我写的文字才开始“见天”。